2022年10月15日 星期六

西北雨,ㄉㄡˇㄨㄧˋㄎㄧˋ?

在人的短短一生中能夠清楚見證到全球氣候變遷現象還真是奇妙,雖然氣候變遷的方向-甚至只是變遷本身-不是我們所樂於期待的,畢竟人的一生與地質年代差了好幾個數量級。

 

1970年以前,科學家擔心的反倒是地球要離開間冰期,或者至少進入另一次的小冰河期,也就是氣候又要一如往常變冷了。地球在11萬年前開始進入沃姆冰期,在12千年前進入間冰期,天氣開始變暖和,北極冰帽迅速退縮,近代的人類文明就是此時開始的。譬如我們賴以為主食的稻米,考古証據顯示在約9千年前開始進入馴化的過程。

 

但是20世紀中前期的氣溫記錄,在在顯示地球還在走入冷化的過程。那是科學家的語言,而我們是用身體感受。

 

小時候在地上的遊戲,譬如挖蟋蟀洞,冬天就沒玩頭了。晨起地上有霜,堅硬如鋼,用銳利的竹枝都挖不開。冬天穿著衣裳,身子仿若米其林寶寶。上身至少穿著衛生衣、卡其制服、毛線衣、夾克,有時候還得在夾克內再硬塞一件。而下裳呢,稍稍收斂一點:衛生褲、毛線褲和卡其褲;腳亦然,襪子、毛襪和鞋。但即使穿成這樣,在四處透風的教室中安坐上一小時,腳底仍然宛如置於冰窖之中。

 

到了國中國文課第一次作文課,老師給的題目是任寫一位親人,我挑的是同住的姨婆。起頭句是:「冬日晨起,她吐了一口白煙」,好似武俠小說慣常的起頭,所以只得了老師評的甲下。不過別劃錯重點,要緊的是那時候的確是吐氣成煙。再有這種經驗已是在新英格蘭讀書時,那地方的緯度與哈爾濱齊。

 

最後一次寒冷的經驗是80 年代在楊梅山仔頂服役時-是的,就是洪仲丘事件的發生地。服役當起碼官有一丁點的時間自由,洗澡總挑在一日工作清楚之後。當時部隊洗浴當然沒有熱水,只得一個大水池,從中舀水潑洗。近午夜時,水瓢總得在水面先撥弄兩下子,推開水面浮的薄冰淩子,而山仔頂不過是海拔200 多公尺的小丘陵!

 

然後這半世紀氣候急速反轉,這樣的冷現在當然是絕跡了。冬日的衣服最多不過三件,西裝只能是四時皆夏,全不能用毛料。很多的生活經驗也被變遷走了,颱風不愛來,而童謠中的西北雨也被沒收了!

2022年10月12日 星期三

矽盾?油庫?

Baby boomer 這一代人看的影片當中,二戰是很重要的主題。通常是德軍和美軍的對決,照例是德軍敗了,因為是美國人拍的戲-不過真的也是德國人戰敗了。

 

這些二戰片中,也有一個小主題:搶奪油庫。汽油是極重要的戰略資源,有了汽油,機動車輛才能縱橫馳逞。片中最後的結局總是無法取得控制權的一方,會千方百計的設法把油庫炸毀。這不需要什麽智計,只要是任何一個班長,都會下同樣的命令。真實的事件,也反覆的在歐洲、非洲的二戰戰役中發生。

 

所以當初有人講矽盾、護國神山時,我總是雲淡風輕的下註腳:二戰的油庫唄!如果不讀書,至少會看電影吧?以前這事是國王的新衣,沒人講出口。現在出自 Bloomberg 以及 CBS 的報導,終是變成公開的議題了。

 

只不過我住的地方,離那油庫只有五分鐘的車程,最該愁的應是我。

2022年10月4日 星期二

學術品味

很多年前讀一本大陸出的書(吳軍?),書中提到了屠呦呦用中國古方冷萃出青蒿素,因而發現了除奎寧一路之外的抗瘧疾藥品,活人無數,特別是當時在越南與美軍打得火熱的北越與越共。姑且不論政治立場,活人無數是大功德,心有所感;而從中國古方得到突破瓶頸的靈感頗有啟發性,因而在臉書寫下了關於此事的篇章。這書是我唯一知道屠呦呦志業的源頭,因為屠呦呦是極素樸的「三無」教授-無博士學歷、無海外經歷、無院士頭銜。臉書發文幾年後,屠呦呦得了2015 年的醫學諾貝爾獎。

 

克魯曼出的經濟學小品我從九年代起每本必買。他的書有些是在《紐約時報》專欄文章結集成書,有些是「經普」的書,皆有可觀之處。他引用Sweeney夫婦的小論文 Monetary Theory and the Great Capitol Hill Baby Sitting Co-op Crisis》來解釋貨幣政策的那兩本書讓我在此領域受益良多,也曾在臉書上介紹過他的書。2008年,他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

 

不過,當他涉入共和黨和民主黨之爭時,他在《紐約時報》的文章有些就讀來令人愕然。可見意識型態誤人之深,也警告人在自己專業外的領域千萬不要以專家的身份來說事。

 

Svante Paabo 著的《尼安德塔人》一書我有一本。我的床頭書原來是催眠入睡用的,但是讀這本時卻是幾乎徹夜難眠,總要強迫自己停止閱讀,但是都已凌晨三、四點了。事關人類的身世,興緻衝衝的在臉書中寫了一篇尼安德塔人的文章。這個人現在自不必再費言語贅敘,正是剛剛才出爐的諾貝爾醫學獎得主。

 

他的書中我第一次學到 PCR (Polymerase Chain Reaction;聚合酶連鎖反應,用來大量複製稀少生物樣品的方法)-對,這就是現在用來偵測新冠病毒的手段,這也是他能從幾萬年前的遺骨殘骸中抽取出細胞核基因的手段。以前因為年代久遠,能從殘骸抽取出的訊息多是從粒線體基因,粒線體的數量多,而且一個細胞中有兩、三百個粒線體,所以有所存留;但是其中遺傳訊息少,也只有幾百個基因,而且只來自母系,所以能萃取出的訊息極有限。

 

尼安德塔基因的工作讓我們對於幾萬年前的人類狀況有所瞭解:最後一波出走非洲的現代人與各地的舊人類雜處,譬如除非洲以外的人,基因庫中有 1~4% 是尼安德塔人的基因;同樣的,傅巧妹在阿爾泰山靠一節指骨發現的丹尼索凡人的基因也從北至南洋傳播,這一區域的人也帶有 1~2% 丹尼索凡人的基因。傅巧妹也在幾年前就被列入中國十大學術新星之一。

 

至於量糾纏,我想我可以講得更簡潔。這是今年的物理諾貝爾獎的得獎工作,而我上週六的貼文正是在講這話題。

 

我並不是通靈者,奢言預視未來。得不得獎其實對這些科學工作者並不一定重要。對我來說,他們的工作激盪心智,讓人探索自身在歷史與宇宙中的位置。這些工作單只是於其上閃爍智慧的光芒就足以吸引目光,讓人心醉神迷,所以得獎雖不一定重要,但也有其必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