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日急翻行戌稿,把空名料理傳身後」,這是顧貞觀《金縷曲二首寄吳漢槎》中第二首中的句子,講的是吳兆騫要從甯古塔被放歸前整理自己的文章,管顧生前身後名。最近屢見有些前後期的舊識在臉書上整理自己的發表,頗有這樣的意味。
我教書才幾年光景,就從翰苑清華的學術界轉墮風塵、追逐銅臭去了。中間近二十年,想的儘是工商產業。直到七、八年前才藉同學之助,有機會重回流奶與蜜之地,但也只是三天曬網、兩天打魚,慵懶的重啟研究之路,最多算是半工半讀吧!人生最精壯的年歲多付與雲和月,自道之於研究是業餘的絕不是自謙之詞。
花了不少的時間才學會使用 Google Scholar,資料可能還有些小疏漏。但這無妨,反正我是業餘的,而且又不是用來求職,不必較真。
Google Scholar 上我名下的條目總共只有59 條,其中23條是美國專利,另外一篇是學位論文-看,我的博士論文是網路上查得到的!不過也沒有什麼資格被列入國安機密。還有一些會議、書籍等雜項,Sci 期刊發表文章只得 27 篇,與動輒二、三百篇的同儕如果硬要相比,實在是汗顏。
總引用(citation)數呢?沒在學術界擔任過行政職,不知道怎麼用這些新穎的指數來衡量自己。不過引用數是有的,2765。我的專長過去是高能物理,在物理中是人數占比十餘%的小領域。小領域而有這些麼人於文章中引用,也算聊堪慰藉了。
扣掉那些雜項的引述數,Sci 期刊文章的引用數是2632。我的每篇期刊文章平均的引用數大約近百。而且近五年,每年平均還得增加120個引用數。
由此可以計算用於衡量累積結果的新指標, h-index 是19。h-index 的意義是說總計有h 篇文章被引用數至少在 h 次以上。
查了一下,全職正教授 h-index 的平均數在12~24 之間。到達 20 大概算是good 的等級,到40以上算是outstanding。文章還說,想拿諾貝爾獎得在35~70之間。所以我的h-index 大概就是說我這業餘的放在全職教授中,也勉強還能濫芋充數吧!
但是數字只是數字,做研究最激盪心智的連發表文章都不算是-那只是生存手段,真正令人興奮的永遠是在研究過程中-一步一步的揭密去。
有一篇引用數只有個位數的期刊文章,在研究過程中遭遇數學求解的壁障,幾個月魂牽夢縈、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先掉頭去做別的題目,但心中彷彿記掛著些什麼,暗暗沉潛醞釀著。有一天夜裏夢到那個問題似乎可以用某一個方法來解,淩晨四點鐘倏然從夢裏醒來,立馬坐在書桌前用夢中的那個方法振筆急算,天日才初暁時果然解出,Eureka! 雖然這與阿基米德的發現遠遠不是同一個量級,但是他那時突然豁然通透的暢快淋漓感,我可以理解、領會的。這就是做理論研究的最娛悅心智處。
在寫墓誌銘了嗎?早著呢!最近有個朋友公司在轉型之際,我先問他還想做多久,他語意深長的回答:「我們這一代也許沒有退休的時候。」說得是。
雖然做研究不是無益之事,但是「不做無益之事,何以度有涯之生」的道理我是懂的。特別是在已無太多風塵俗務時,空放著心智,日子肯定會很難耐。何況自覺研究又頗有漸入佳境的意味,就這麼一點功利的貪圖,也足以再自我驅策個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