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峽兩岸的書我都買。台灣的書在裝訂以及編輯比較貼心,大陸的書雖然有所不如,但現在慢慢的趕上來,而且價格便宜些。另外大陸的市場規模大,有很多在台灣不會出版的小眾的書在大陸還能出版,所以大陸的新書、到貨我也盯的勤。但是繁、簡體、編輯等只是外表,有趣的是翻譯的風格。
如果以傳統的翻譯標準信、雅、達來說,大陸占個信字,而台灣偏重達。至於雅字,以前台灣略佔上風,因為簡體字曾經有一段時間服務於政治需求而失去光澤。開放後,簡體字又開始生鮮活潑起來。像米蘭昆德拉的《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海峽兩岸公認最好的譯本是韓少功的。不過這也難怪,韓少功本身就是優秀的作家。作家肯降尊紆貴去翻譯,文字自然有聲色。像林文月翻譯《源氏物語》、《枕草子》等,文字中兼有日文和中文帶貴族味的優雅。
文學作品文字講究的緊,看其它領域好了。Richard P. Feynman 的《Surely You’re Joking, Mr. Feynman》台灣很早以前有譯本,但原譯者沒有科學背景,也沒請專業的人審訂,讀來有時令人噴飯,包括專業和非專業的內容,像圍棋 (Go) 都沒翻出:「…有一種叫 go 的遊戲…」。後來天下文化取得了版權,當時的副主編吳程遠 先生要請我翻譯,因為我的專業與費因曼相同。商業條件誘人,出版社願意用原作者相等的版稅來支付翻譯稿酬。我當時醉心於研究,自覺沒有餘裕來從事科學普及而婉拒了。但是還是想盡一份心力,讓這本充滿智慧靈光的書來啟迪大眾對物理的興趣。我找了大陸的一位著作等身的同行朋友黃濤。黃濤 博士很有心,當時大陸經濟狀況還沒起飛,他與費曼熟稔因而請費曼免費授權。費曼慨然允諾,大陸因而有了專業人士翻譯的簡體版。他送了我一本,我將它送給吳程遠參考。打開第一頁,「我在十一二岁的时候,在自己家里搞了个实验室... 」,台灣的讀者讀到這兒,大概會像吃飯時冷不防的磕到一顆細砂子一般。儘管科學內容精確無誤,但文字內容肯定得重洗一遍。出版後兩地書名的對照我覺得最能說明翻譯風格的差異:大陸版的叫《爱开玩笑的科学家费曼》,台灣版的就是現在所見的《別鬧了,費曼 先生》。
講求信先於達雖然有時候讀來比較彆扭,但自有其好處。最近讀一本 Richard Dawkins 的 《The Greatest Show on Earth》的大陸譯本《地球上最偉大的表演-進化的証据》 (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CN10982868),文中講到陸龜 (tortoise) 是如何由海中生物上岸後、又入海成海龜 (turtle)、又重新上岸的演化過程。這一段是以「我必須再次入海」當標題。文字明確到我可以明確猜想道金斯斯是如何在賣弄 John Masefield 的 《Sea Fever》 中 「I must go down to the seas again」 的名句。信譯雖直白,但自有其好處-可以直接回想至原文。